走路是所有旅行形式中最本质的一项。不管坐车还是骑牲口,抵达一个城镇,总要下来,以步行的韵律来观看市景。而走路的停止,是为站立。
“往往最惊异独绝、最壮阔奔腾、最幽清无伦的境况,教人只是兀立以对。这种站立是立于天地之间。太多人终其一世不曾有此立于天地之感受……”
高明的浪游者,应该专注在“不断移动”的主体,凡是和主体无关的行为,不应该沉沦从事,比如沿途阅读、花太长时间写postcard或笔记。流浪是冷的艺 术。是远离人间烟火,不求助于亲人、朋友,不求请于其他路人。是寂寞一字不放在心上、文化温馨不看在眼里。可惜,这种极致纯粹的旅行,他还需要修炼。
对于“累”,
要推翻一种思维,既凡不在室内冷气、柔软沙发、热水洗浴等便利即是累之陈腐念头。
“要像一个小孩一样从来没想过累,只在委实累到跨了便倒头睡去的那种自然之身体及心理反应。”
“常常念及累之人,旅途其实只是另一个形式给他离开都市去另找一个埋怨的机会。他还是待在家里好。即使在自家都市,常常在你面前叹累的人,远之宜也。”
“要以平常心对待身体各部位。譬似屁股,哪儿都能安置;沙发可以,岩石上也可以,石阶、树根、草坡、公园铁凳皆可以。”
对于美食,
吃饭,最有机会伤坏旅行的洒脱韵律。在旅途中,很少刻意去找美食,而且觉得若能摆脱吃的欲望,习惯饥饿,才能腾空躯体更真实感受一切。最重要,也无需担心去哪个地方没有餐厅,要饿肚子。
“要令充饥一事不至于干扰于你,方是坦荡旅途。”
出走一段时间是必要的。
许多的人,于是总会说等一天怎么怎么了就会去真正的旅行,做回自己,可是我们都清楚知道,说这些话的人,最后哪儿也没去。
“有时候他们自己回身计算一下,原可能派用在流浪上的光阴,固然省下来了,却未必替自己多做了什么丰功伟绩。”
流浪最大的好处是,
一个人可以丢开那些他平日认为最重要的东西。好比说,他赚钱的能耐,他的社会占有度,他的聪慧、迷人……“最不愿意流浪的人,或许是最不愿意放掉东西的人。”
旅行的人,都在寻找乐土,但却未必有所得。就算找到了,居住下来后,时间长了,乐土也会变非乐土。想来,旅行也就是在找一种安定,像家一样的安定。
他说了一个朋友的经历。
他说有一回一个朋友驾车经过荒凉路段,看见一青年在路边伸拇指欲搭便车。这个朋友没停车,但走了二三十里路后,又决定回头帮那路人一把。只是,到了原先青 年站立之地,竟是人走了。他下车,发现青年在路边的沙土上,留了两行字,道:Seashore washed by suds foam, Been here so long got to calling home.(海水洗岸浪飞花,野荒伫久亦是家)
对于“家”
一个地方站久了,也是家。这种视野,没有一定刻度的旅行,产生不来,而刻度是时间换来的。有了时间刻度,就能换取平静空澹的心境。“固流浪久了、远了,高山大河过了仍是平略的小镇或山村,眼睛渐渐如垂帘,看壮丽与看浅平,皆是一样。”